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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北】声色

前文  


巷道里只有间断的抽气声,何炅站在巷口看到那个靠坐在墙根的身影。小摩托翻倒在地,撒贝宁头上挨了一棍血糊了小半张脸,何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清这人脸上眼角的淤青血迹,撒贝宁手搭着肚子,小臂上裂出好大一条口子。

 

“没死就起来,回去上药。”何炅强压下空气里的血腥味给他带来的呕吐感,他们这样的人身上挂点彩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这狼狈得跟狗似的模样,撒贝宁自己估计也没曾想过。

 

“滚。”

 

胳膊在费劲甩开何炅的手之后又重重垂下,这回是真打狠了,撒贝宁现在浑身都像一摊烂泥。

“滚?”何炅过于压抑的冷笑更加嘲讽,“你倒是去问问,你那大哥要不要断手断脚的废物。”

 

“老子让你滚!”

 

“滚就滚,”何炅扶着墙勉强站起身,不解气似的在撒贝宁大腿上轻踹一脚,扭头去扶起倒在一旁,也有些许外壳被砸碎在地的小摩托,没有钥匙,等何炅想起来的时候,撒贝宁已经硬撑墙,自己摸着墙灰走出几步,他的身子佝偻着,外套被撕裂了,内里的T恤衫被冷汗浸得湿透。何炅吸了吸鼻子,拖着摩托跟在那人身后。

 

“撒贝宁,钥匙。”

“要走你自己走,小摩托我骑回去。”

“快给我钥匙。”

“闭嘴!”

听到那人从齿间挫出的低吼,何炅抿着嘴压下眼角的酸涩,依旧跟在那个背影身后。

“你这样还能给我做饭吗?”

“其实我烧饭也能吃啊。”

“你可不可以走的快一点我好冷啊。”

“我说闭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最终也没去医院,撒贝宁翻出过期的绷带将伤口一圈圈缠紧,每一下都带着狠劲。何炅没把大老板的身份说穿,撒贝宁因为讨不到工钱心里本就恨的很,这下又挨了这么一顿,道理上面子上都难看,于是也只旁敲侧击地劝人别再回去找场子,街头霸王哪里抵得过一个有钱的流氓,撒贝宁身上的伤现在看来依旧触目惊心。

 

撒贝宁这两天盘算着带兄弟们去讨工资的事,他记打,倒也还分得清主次,那在巷口丢了的脸面他自会讨回来,不过现下更重要的是钱,去香港的途上,可不能身无分文。撒贝宁将胳膊上的绷带咬下耸了耸肩背,明天是他们诉请工资的最后一天,这回再讨不到,该动拳脚的还是要动。

 

大老板不是每天都来,撒贝宁这两天也只是安安分分养伤,何炅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些,夜里就照常去极夜唱歌。

“这两天…怎么没来?”

“听说是又拖欠工资了……被人堵在办公室出不来……”

“看这阵仗,肯定又要闹一架。”

男人们嘴碎起来竟也比得上菜场的八婆,何炅有些微醺,混着耳边音响的电音,听不清楚。回家的时候,撒贝宁身上挂了新的伤,何炅一下子酒醒了,伤口不大,但是斑斑驳驳错落在之前的旧伤里,看起来像一个被猫抓烂的玩偶,酒吧里的那些闲话一下子灌进何炅的脑子,撒贝宁去找了那个人,他扑到撒贝宁身边,抖着声音不确定地问他:“你…去找那个人了是不是?”

 

“什么?”撒贝宁面上显出不耐的困惑,他没懂何炅嘴里的人是谁,看到何炅有些惨白的人,只回答地出奇冷静:“讨债而已,找机会还得打一场。”

 

看来是还没见上面,何炅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他揪着撒贝宁的裤脚揉着一团,“撒贝宁…要不就算了吧……”

 

“什么意思?”撒贝宁瞥过来的目光冷的要命,何炅深吸了一口气才敢把话说完:“你要是钱不够,我的可以给你,你们这样找上门太不……”

 

“你现在的钱很多?”撒贝宁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擒上了何炅的脖子,掐的不轻,何炅能感受到撒贝宁掌心大大小小的茧子,“怎么,那老板给的挺大手笔啊。”

 

是个人都听得出话里的讥讽,不是平常随口说出来的诨话,何炅鼻头一酸,抿着嘴扬扬下巴,眼神装的满不在意,“那可不,毕竟是大老板,把人哄高兴了钱自然就多。”

 

“你他妈的!”撒贝宁捏着何炅的下巴把人脸狠狠撇开,何炅觉得自己都快被甩出去了,由着被推开的力道趴在地面上,他能听见撒贝宁狠踹凳子的声音,何炅觉得累了,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被打趴在地上的时候,撒贝宁挣扎着撑起身抬头,他的眼睛被打肿了一只,只能忍着痛意眯着眼睛看站在他面前的人,极夜里的那个肥头大耳。撒贝宁在动手前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红了眼睛,什么计划什么要债,手里棍子的每一次下落脑子里都闪过何炅那被掐住的腰肢,撒贝宁勉强支撑起的身子又重重摔下,他看到面前那双擦的铮亮的皮鞋。

 

“赶紧清理掉,”头顶传来那恶心人的声音,下一句话却被咬的很重,“一会儿去极夜。”撒贝宁在那走远的鞋跟啐了一口。

 

那天晚上何炅没有回来,撒贝宁盯着破门熬了一夜,风吹旧伤口,家里也没有热乎的西红柿炒蛋了。

 

 

 

“你牛逼的很啊。”

 

光头坐在沙发上压低了身子,手一下一下拍打在面前跪着的人身上,撒贝宁管的那片区小混混都在一个地儿打工,这次找场子不仅没讨到钱不说,下面的兄弟们个个头破血流不成人样,撒贝宁额头磕出了血光头才开口说了这一句话。

 

“我会把钱带回来的,连上兄弟们的那份一起。”

 

“哟哟哟,”光头嗤笑两声,没燃尽的烟头随手丢在撒贝宁脸上,“那你可别再空着手来见我。”

撒贝宁的脑袋又重重往地上砸了两下,他不是来放狠话也不是来装可怜的,他在光头身边狗了这么多年,唯一真正不要脸面地跪在一个男人面前只为求一张去香港的车票,光头变了脸色下了狠劲往撒贝宁肩膀上踹了一脚,“崽种。”

 

 

还是怕的,何炅勾上大老板脖子的时候连呼吸的在颤抖,以前那些谄媚都是作的都是为了钱他自己清楚的很,可当真正想在这个人身上讨点什么的时候,何炅觉得自己真恶心。“请您,放过他吧,”何炅喉咙发干,不敢去看大老板的脸色,“他只是,想拿到工钱而已。”

“美人开口当然要给面子,不过,你拿什么来换呢?”

 

 

 

“这么晚了要去哪。”

 

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香水,撒一点在手腕上抹开,何炅裹着雪白的大貂对着撒贝宁那个破圆镜拨弄头发,这两天他回来的越来越晚,身上总带着烟草和酒水的味道,有时候一进门就最晕在了地上,撒贝宁冷眼看着他身上每天一件簇新又华贵庸俗的衣服,把他一个人扔在地上,任由他贴着冷冰冰的地面睡去。今天何炅打扮了很久,天也早都黑了,对撒贝宁的话置之不理,何炅最后顺了一把头发握上了门把。

 

“我在问你话!”撒贝宁压上刚被打开的门板把人堵在撑起的两臂之间,何炅垂着眼睛不看他也不回话,撒贝宁抬手摸上了何炅外衣上的那丛白毛,“那个人给你买的,是不是。”

 

“这是工作。”何炅咬着唇把脸转到一遍。

 

“工作。”撒贝宁低低笑了两声,手绕过何炅的脖颈猛然将扣到最顶端的扣子一排往下扯开,“什么工作要穿成这样出去见人!”

 

衣服被褪下半个肩背,何炅看着面前勃然大怒甩着唾沫星子质问他的人,觉得好笑。外衣的内里只穿了一件贴身的黑背心,被捂热的身子骤然半路在湿冷的空气里,何炅冻得话都说不利索。

 

“我想要钱。”他看着撒贝宁额上越发惹眼的青筋,之前在上面的伤口甚至裂了开来,挂下一滴血珠,“打不过人,还不能找别的出路了么。”

 

“以后咱俩各自生财,谁也别碍着谁。”

 

抬手要把衣服扯上,撒贝宁的唇撞上他的,后脑勺磕在门板上发出一声清脆,何炅承受不住这样的撕咬,他的眼眶发酸,看着面前的人因为用力亲吻而有些扭曲的脸,他没有拥抱他。

何炅没有回应,撒贝宁放过了他的唇转而在那露出的肩头凿下牙印,巴不得要咬出血痕来,他像个得了骨头的恶犬,躁动之后只能疲惫地挨在那人的颈窝。

 

“跟我去香港,好不好。”撒贝宁抬头看他,“我们重新开始,你想去酒吧唱歌,那我就去那里打扫卫生,干什么都行,我给你买票我们明天就走,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你说话!”

 

何炅从他手里艰难地扯过衣领,“我该走了。”

 

撒贝宁彻底放开了他,呆呆地站立几秒,撒贝宁替何炅拢了拢衣领盖去他身上的水痕,最后一个拥抱撒贝宁包过何炅的腰侧轻轻拍着,他站在脏的模糊不清的窗边,看着何炅上了别人的车。

 

 

 

把外套挂在衣架的时候,何炅盯着这件衣服看了很久,不知道怎么想起撒贝宁那件又藏悠久的破棉衣,他不知道把它扔在哪儿了,穿着也没有多暖和。房间里开了空调,何炅躲进浴室想争最后一口清冷干净的空气,他看向镜子里自己,他马上就要变得又脏又破了。他才是那个被抓烂的玩偶。

 

“不要!”

 

身体已经快过脑子推开了老男人凑上来的脸,何炅光着双腿跌跌撞撞爬向床头,老男人被踹了一脚终于丧失了捕猎的乐趣,他在这逼仄的房间里淫笑着向自己的猎物爬去。求饶的话混着鼻涕泪水落下,他为何要这么无助啊,何炅捏紧了手里的刚抓的台灯。

 

门板上传来了剧烈撞击的声音,像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坚持不懈地往门上撞,何炅躺在男人身下转头盯着抖动的门板涕泗横流。哐的一声巨响,撒贝宁举着走廊边撬开的灭火器走来朝着男人的脑门砸了下去,何炅看着自己身上的人一瞬间没了动静,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滴落在他的身上,雪白的床单上湮出大片的红色。

 

“他...死了...?”何炅跪起身茫然地看着还在喘气的人,撒贝宁盯着男人的后脑勺咽了口唾沫,将自己身上的那件棉衣脱下把何炅光裸的身体裹上,拨给120的电话在几秒钟之后挂断,撒贝宁把手机从床边一掷而下,在离开房间之前,撒贝宁去挂着的那件大貂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两个人身体交缠撞进了房门,几个小时前他们才刚在这里亲吻,撒贝宁再一次扯下了何炅的外套,何炅哆哆嗦嗦去解撒贝宁的皮带,扒拉几次都没有结果,何炅慌得逼出了眼泪身子不住地往下滑落,撒贝宁撑着他的手突然始终,两个人彼此缠抱着跌坐在地上,何炅还在和皮带较劲,撒贝宁却听见了他低低的呜咽,他捧起何炅哭花的脸,何炅扯着他的衣服哭着朝他喊:“我们明天就走好不好,明天就离开这里,你有没有买我的车票撒贝宁。”撒贝宁把他塞进自己的怀里,何炅瘦的要命,背后的骨头硌的他生疼,他亲吻着何炅的耳廓沉声安慰:“好,我们一起走。”

 

再醒来的时候,何炅睁眼看到撒贝宁蹲在床边的柜子前,“是什么?”他盯着撒贝宁手里的小东西问,“窃听器,昨天塞进那件衣服的兜里了。”何炅猛然坐起身,在撒贝宁面前放着的是满满一抽屉大老板的斑斑劣迹,何炅看着这些保命证据心里却是没由来的害怕,他拉过撒贝宁的手,“我们不要再留着这些东西了好不好,不,不会有用的,我们只要离开这里就好了啊,行李都收拾了吧,现在就走吗?”

 

撒贝宁坐到床边把人纳进怀里轻抚的他背,“咱们今天就走,东西我已经都收拾好了,”撒贝宁弯腰从抽屉深处拿出一张被压得平平整整的票,“傍晚的时候你拿着票去九龙码头,我们要先坐船去,会有人在那里等着,你只要把票给他就好。”

 

“那你呢?”何炅惊慌地推开撒贝宁递过来的一张票,“我们为什么不一起走,你的票在哪里?”

撒贝宁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这本来是我的票,你的是后补的,还没拿到手里,待会儿我就拿钱去找人买票,你先去,在那儿等我,好不好?”

 

何炅红着眼不停摇头,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怀疑和哀伤,“听话,”撒贝宁叹了口气,“这趟去香港人多的很,这边的事我还没交代完,你跟着我肯定会分心,到时候两个人都上不了车。”何炅终于在撒贝宁半胁迫的眼神中点头。

 

草草吃过午饭,何炅目送着撒贝宁离开家门,转身换好衣服,所有以前穿过的衣服统统不能穿,口罩也要带上,一切都准备妥当,何炅在家里心神不定,终于熬到了撒贝宁嘱咐的时间,何炅独自拎着两个行李箱奔赴码头。

 

“诶!上船吗?马上就开了。”

 

何炅摇了摇头,船上的人真的很多了,船身摇摇晃晃有些承受不住的样子,何炅捏着票站在码头目光落在远方不知处,他在等人,等一个骗子。船只摇晃而去,何炅面颊湿透跪倒在原地崩溃嚎啕。

 

 

 

再过两天就是元宵了,小镇上的人越来越少,还是得回家去呀,何炅拎了刚买的饺子皮回到了那个小破楼,他不会裹汤圆,还是包两个饺子吃吧。前两天法院传信了,被告元晟集团的老板常年拖欠工人工资、嫖赌贪污、强奸未遂,企业被抵押了出去,人进了监狱没个十年出不来。撒贝宁,元晟集团下的工人之一,检举违法,并为法院提供相关真实数据,但由于其故意伤害被告使其重伤,并且组织参与当地一系列打架斗殴等行为,判有期徒刑三年。

 

撒贝宁进去那一天,何炅乖乖穿好了那件他嫌弃得要命的棉衣站在枯树下看着那个人的背影,那天晚上他把车票撕的粉碎,一边拖着行李一边抹眼泪骂撒贝宁王八蛋。

 

“没有我你不会无聊吗?”

 

是啊,我太无聊了,我过着这样无聊苦寂的日子已经太久了,所以求求你,快点朝我走来吧。拥抱我,亲吻我,和我挤在透风的窗边一起唱歌。


何炅捏着手里的饺子皮,冰箱里还放着两个鸡蛋,待会儿再和着番茄一起炒了吧,何炅这么想着,吸了吸鼻子。他仰起头向窗外望去,外面杈生过来的指头上扑棱棱有落鸟儿了,何炅盯着那只灰鸟看了很久。

 

春天大概就要来了吧。




fin.


一直忘了发了,要命,自己都想不起来这篇写的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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